李巨怀长篇小说《 书房沟 》连载（21）土匪出山不空回，这是几千年的古训，哪怕顺手牵只羊呢-焦点关注

《书房沟》是李巨怀先生2003年至2012年历时十年创作的现实主义长篇小说，2012年1月太白文艺出版社出版。小说描绘了1939年至1949年关中西部渭河边“书房沟”发生的天翻地覆风起云涌的历史变迁。作者在《后记》中说：“《书房沟》所描述的是关中西府一个山沟里两个家族的悲欢离合，有富荫百姓、名震关中道的王姓人家；有元朝皇族后裔隐姓埋名，伺机东山再起的帖姓人家；两个家族虽同处一条沟，同饮一溪水，但却争名分，抢祠堂，夺水眼，为了争坐沟内头一把交椅，抢第一炷香头，极尽人性之能事，但在中华民族最大的劫难——抗日救国上却出奇的一致，捐钱捐枪，争赴前线，表现出难得的民族气节。”

(资料图片仅供参考)

著名作家高建群先生为本书题词：“一本《书房沟》，半部宝鸡史”。

文

第七章

就在大老鸦贾天行在田家坡的香春楼妓院与田家坡的当红妓女柳梅一起酣畅淋漓地风花雪月后，两个人睡得像死猪的当口儿，西府地区灵山最大的土匪头子罗玉成在伸手不见五指的二更时分杀进了书房沟。

土匪们是冲着杨啸天的工厂筹建处而来的。罗玉成心想，建工厂的杨啸天手里现钱肯定堆得似山，那么大的厂子一天要出去多少白花花的银子啊。罗玉成的二百多号人，一个冲锋就把杨啸天的雍兴实业公司田家坡纺织厂筹建处围得铁桶一般。他们没想到的是，筹建处虽然只有百十来个工人技师，但全副美式装备的警卫士兵就有一个加强连，在那个铁塔般的山东大汉林营长的一声招呼下，一百多支美式冲锋枪的一通扇形扫射，罗玉成的土匪便有二十几号人给撂倒了，罗玉成一看阵势不好，赶快就吆喝咒骂着后撤。

这伙土匪大多数手里拿的是汉阳造老套筒子，还有相当一部分人挎着长矛、大刀，能和国舅爷的正规军抗衡吗？罗玉成刚一出师龙尾乡就被杨啸天给吹灯拔蜡，灭了威风，他那个气呀，于是就领着他的残兵败将又杀向了书房沟口的李家堡村。土匪出山不空回，这是几千年的古训，哪怕顺手牵只羊呢。

李家堡说是堡，其实和书房沟内的帖家堡、王家堡一样是名副其实的山寨。这些山寨在龙中县可以说是依山而建，星罗棋布。凡在居民聚集之处，都依托连环险峻之势建造。据考证，这些山寨是在明末崇祯皇帝在位时全国匪患迭起，各地百姓为了自保而兴建的，盛于清代嘉庆年间。当时的陕西巡抚陆有仁竭力倡导全省各州县乡邑村都要统一号令，在全村有险可守之处，自行修筑寨堡，堵御要隘，以杜窥伺而避战乱。这些寨堡历经修葺加固，到了王大保长这个时代，可以说依然是当地村子最坚固的宏伟建筑。全县有村就有寨堡，有寨堡就有大将军（土炮），一般三五成伙打家劫舍的游匪是望而止步的多。当时，各寨堡也是依据每家财力人力情况，在完成国民政府苛捐杂税的前提下，自发聚财抽丁，全村组建有自卫队，每夜更声不断，巡查不止。就这样，有时也疏于防守，祸害不断。李家堡今天就是疏于防范，吃了大亏。

按说，在罗玉成这伙土匪偷袭杨啸天的筹建处时，炒豌豆似的枪弹声，李家堡人听到后应该是加强戒备的，可一听说罗玉成在筹建处吃了大亏，李家堡大多数的自卫队员就自以为土匪们不敢再来袭扰他们村。虽然李家堡自卫队领头的队长叫所有的自卫队员将子弹上膛，将大将军填实弹丸，可就是有几个麻痹大意的队员往大将军肚里填满了火药，竟忘了填充弹丸。罗玉成一阵冲锋冲到堡子城墙后，这些大将军炮弹出膛，却是风声大雨点小，土匪们只是被掀翻在地，竟然毫发未损。罗玉成就是从炮击声中窥出了漏洞，他一番声嘶力竭的怒骂后，土匪们三下五除二就冲上了城墙，一番短兵相接你来我往后，那些不经打的自卫队员，便都抱头鼠窜，从城西头顺着墙根溜得无影无踪了。

土匪们打开了城门，一窝蜂便把李家堡抢了个底朝天，烧成了火海。

土匪们在李家堡抢劫时并没有碰到任何有效的抵抗。李家堡由于光绪十八年（1892年）本村领头的李天柱起义打凤翔府盐局失败，遭到株连，全村被清政府满门抄斩大灭九族后，男丁整整少了一代人，全村说是有三百多号人，但大多是妇孺，哪里是罗玉成这些精壮土匪的对手。村民们一声声“土匪来了”“土匪进村了”，但能出来拼死抵抗的男丁却寥若晨星，再加上那些乌合之众的自卫队员的率先开溜，整个李家堡转眼间就成了人间地狱。

这些人间魑魅的土匪从村东头一直祸害到村西头，可怜全村五十多户人家没有一家能够幸免。最惨的是李家堡的大地主李景财，土匪把他家里挖得坑坑洼洼，箱子翻得乱七八糟，祠堂的大砖都一块块揭了起来，就是找不到李景财的银圆窖。土匪一怒之下，可惜那一进三出七八十间的深宅大院便被烧了个精光。李景财被罗玉成吊在李家大门口的槐树上反复了十几次，用蘸了菜籽油的管帚烧了快一个时辰，最后李景财实在熬不住了，才说出了家中的银圆窖。他的三房儿媳妇都被罗玉成五花大绑掳了去。李景财那个恨呀，真是在玉皇大帝那里都诉说不清。钱没了，人没了，房子没了，他也被土匪烧成了半死不活的干柴棒。在李景财抱着大门口的拴马桩哭了整整两个时辰，天快麻麻亮时，大老鸦贾天行乡长才带着二十多个乡丁心急火燎地跑到李家堡。李景财一见大老鸦乡长，满腔的怒火，踉跄号哭着一头向龙尾乡的当家人撞了去。

“大老鸦，你这个活阎王，勒索了我多少银子，口口声声保家卫国，我的房子哩？我的大烟哩？我的银子哩？你，你……”

大老鸦急忙向后退却，围着李景财家的大槐树，像踏蛋的公鸡追母鸡一样，两个人转起了圈子。

李家堡遭罗玉成这次祸害后，整个龙尾乡，尤其是田家坡火车站街道的大大小小的门面房，也即刻陷入了一片白色恐怖之中。

从河南逃荒过来的难民们原来想在这里歇脚谋生，一看到这情景，家家像遭雷击般惶恐，好不容易沿铁路线垒搭起的茅草房子，一周下来就十室九空，又都沿着铁路线号哭着向宝鸡逃去。最可怜的要数李景财，把他家里的四十亩水浇地一股脑儿全卖给王大善人，好不容易凑足了两千块大洋，钱交了，他的那三房儿媳妇已经被土匪糟践得没有了一点儿人样子。没出两月，李景财就一命呜呼随着清明节的连绵细雨去了。李景财祖上是铁匠出身，李家的家业是靠着祖辈先人们一锤一锤没黑没明地辛劳几辈子敲出来的，李家人老几辈好不容易攒起的家当全没了。三个儿子李龙、李虎、李豹分了三摊，一家守着几亩坡田，住在了没有院墙的窑洞里，恓恓惶惶地熬着日子，与河南逃荒过来的难民一样，开始了食不果腹、无依无靠的饥寒岁月。

（未完待续）

本文选自2022年3月1日《文化艺术报》A08版

责 编 | 王越美

审 核 | 吴汉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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